“没有。”穆云川移开目光，很轻地叹了口气，“只是有点惋惜。”
颜潞愣了一秒，疑惑道：“惋惜什么？因为我受伤了，拍不成电影啦？”
穆云川不置可否，起身走到窗边。
第三医院，这是个公立医院，楼下的绿化不太好，人也很多，吵吵闹闹的。
沈佩喜欢往这家医院跑，经常找一个叫谭逸的医生看病，住院大楼十二楼还躺着一个叫高延甫的植物人，捞人的乌龙之后，他才让人彻底调查沈佩平常的动向。
他不喜欢窥视和监控，尽量给沈佩自由的活动空间，因为那人已经是个让人看了就恼火的自闭症了，一向很老实，不需要他提防，那天忽然失踪，确实出乎了意料，弄的人手忙脚乱。
穆云川不明白在颜潞的病房里为什么要想沈佩的事，他就要和沈佩离婚了。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。
他回头，尽量温和地看着颜潞，很漂亮，但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，这个孩子身上缠满了绷带，丑陋怪异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，可以说是破茧成蝶，他很高兴。
“演戏很累，休息一下也好。”
他很珍惜这个“孩子”，将颜潞看成的亲弟弟，胜过那些同父异母、同母异父一百倍，他尽量想做个合格的兄长，但失败了，他消失了很久，把颜潞丢弃在一边。一个单纯的小孩是没法在穆、阮两家的夹缝中正常存活的，颜潞有点心机，也无可厚非，也都是源于他长久的不闻不问，他无法苛责。
“嗯。”颜潞乖乖地点了点头，继续喝米粥，“哥哥，你也别太忙了。”
穆云川看着头发微卷的脑袋，“还有什么需要的，直接给我说。”
他一直想弥补错过的六年，去掉曲折的中间过程，让颜潞知道，现在不用任何算计，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，任何电影，任何舞台，任何代言，即便是贪婪任性一点，他都欣然接受。和他的父亲穆瑾誉当初一样，是出于一种赎罪和补偿的心理。
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。
穆瑾誉害死了颜冬冬的爸爸，把颜冬冬藏在了福利院，后来又收养到了穆家。穆瑾誉不仅遗传神经病，也把这些罪责和过错遗传了下来。
“嗯。”颜潞抬起长长的睫毛，调皮地眨了下眼睛，“我要什么哥哥都会给我吗？”
穆云川和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对视，点点头：“只要我能给的。”
颜潞眼睛发亮，又有点羞怯，“听说哥哥要竞拍北冕座之冠，是要送给谁吗？”
穆云川沉默着。他将右手揣进裤兜，碰到了一个圆形的金属物。
早上的时候，安骁怒气冲冲地闯到鼎铸来，把这个扔给他，是一枚微型监听器，缝在沈佩那件外套的衣领里面。甚至那条裤子的裤缝，也被人动过手脚。颜潞在监视沈佩，也想让沈佩出丑。导演见面会订酒店，也是颜潞推荐的时间和地点，甚至是来这家医院，也是颜潞提出的要求。
颜潞一向很聪明，知道原则和底线，所以他从未提防过，但现在似乎变了。这些小动作让他冒火，但要怎么处理，他毫无头绪，按照他一贯的做法，将是非常伤人的，他不会那样对颜潞。
“不会送给谁，我自己收藏。”穆云川道。颜潞知道这件事，但不知道他从未对外说过，他也不打算用自己的名义去拍，应该是一件秘密才对。
“如果我想要呢？”颜潞仰着脸，撒娇的样子，又带着些非要不可的倔强，“你刚才还说你有的东西都可以给我。”
穆云川道：“我让人找设计师来，重新给你做一个。”
颜潞噘嘴，“可我就喜欢那一个，世界上还有第二颗Moussaieff红钻吗？还找得到那么好的紫色钻石吗？”
“会有，”穆云川道：“我让人给你做一个更好的，更贵的。”
颜潞并未高兴，垂下了脑袋，一滴眼泪掉进了面前的碗里，“那我不要了......哥哥，说到底，我永远也不能替代沈佩，对吗？”
穆云川皱眉，这句话很滑稽，甚至可笑。
“我看见过，你亲自画的草图，请最好的钻石大师制作了这顶王冠，你把它竞拍回来，是不是......”颜潞抬头，看着穆云川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 穆云川继续皱眉，忽然嗤笑了一声，“我亲自给他画的？”
颜潞有点吃惊，点点头，“是啊......在瑞典的时候......你刚刚满十八岁的时候......”
“真是感人。”穆云川勾了勾嘴角，发出观看八点档狗血剧的不屑笑声，“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，我马上要和他要离婚，和他没关系。”
颜潞似乎很吃惊，微微张着嘴巴，半晌才小声问道：“那你和沈佩离婚后，又会和别人结婚？”他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，脸颊绯红：“......什么时候都不会考虑我，对吗？”
穆云川很头疼。他很清楚颜潞弄这些小动作是为了什么，但他对颜潞绝不可能产生“情爱”。或许很久以前，他对这个孩子有一点异样的情愫，但时间早就改变了一切，颜潞也不再是那个隔着铁栅栏和他拉钩的小可怜了，漂亮而锋利，是一件需要精心养护的武器，镶满了昂贵的钻石，或许永远都舍不得用在战场上，只能放在玻璃柜里展览，并不适合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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