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洛特当然不会觉得是这几个人私自播放的，只有一种可能——与这块屏幕连接的“主人电脑”。
卧室，书房，浴室......穆云川要停留的地方，几乎都会放一个，方便随时呼叫服务，但通常用得很少，而看屏幕上的集数，序号已经是“第三集”了，应该是看了很久。
但这段时间，斯洛特对于穆云川偶尔忽然的性情大变也见怪不怪，反而，这是一种好的倾向，穆云川正在尝试去找回点什么，那些他以前本该就经历的、但又被自己的好强和冷漠强行从生命进程里强行剔除的东西。
他拿着买好的明信片到卧房复命，刚一推门，激情昂扬的日语便戛然而止。
“太幼稚了。”穆云川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心虚，扔掉平板电脑，面若无事地接过明信片拆开，用羽毛笔蘸了墨水——这样写出来的字体很好看，华丽高贵，很适合他此时珍重的心情。
斯洛特看了一眼被压在穆云川手肘下的书，翻开了倒扣着，《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》，叔本华。
不知又要抄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？他忍不住叹气，摇着头退出了门去。
————
“不管命运如何降临我们身上，不可太高兴，也不可过分悲伤。一方面是由于一切事物都在充满变化，我们的运气随时都会变动.......”
周桐沉默地听着omega的呢喃，在温水里拧出毛巾，然后轻轻擦拭掉沈佩脸上的血痂，没有药物，**期并不好熬，他不得把沈佩用床单裹了，绑在床上。
也不能带着一个**的omega在郊外游荡，更不能去人多的地方，他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被废弃的野营地，这个时节，下着雪，没有人会来野营，一辆破旧的房车停在榕树下，几乎被从秋天就开始掉落的枯叶掩埋，便成了他们暂时的落脚点。
虽然破烂，但好歹翻出了些基本的生活用品，走一段路，还有湖可以取水。
“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判定事情对自己是好是坏之时，我们易于受到欺骗......”沈佩很不习惯自己这副样子还被人看着，揪住自己大腿上的一绺肉，狠狠掐着，努力让自己清醒，企图在未成年面前保持一点成年人的体面。
“这、这是叔本华说的......”他对周桐道，现在他依然很可悲地发现，脑子里关于穆云川的烙印是无法去除的。那些明信片上的话，看了无数次，也背下来了，沾沾自喜地写进过作文里。
“你碰上我很倒霉......”再怎么坚强，这也只是个beta小弟弟，他担心那种血腥场面会给人留下阴影，至少他已经有阴影了，一闭上眼睛，眼前还是会有血和碎肉的影子。
“你要做正确的决定......”沈佩继续劝解，“你还很年轻，以后的路很长很长......我们应该去警察局自首......”
在监狱里，他反而能过得更好吧？沈佩想着，郑重地提出了建议：“就说是我杀的，好不好？”周桐也是为了救他才摊上命案。
“......”
少年打开一罐从储物柜里翻出来的鹰嘴豆泥，已经仔细检查过了，还在保质期内，他不知道要怎么照顾**期的omega，只是看沈佩脸色绯红，嘴唇却煞白，应该需要补充营养。
对于沈佩天真的提议，他的回答是一勺鹰嘴豆泥。罐头在火上烤过一会儿，放在嘴边吹了吹，确保不烫嘴了，朝那两瓣喋喋不休的嘴伸去。
“那两个人看见你的样子了......要是警察发通缉......唔......”
omega并未料到这是给他吃的，被堵了个措不及防，酸中带咸，醇而甘香，饿极了的时候，吃什么都是香的。
就像很久没被关心过的人，忽然又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滋味儿，就不想死了。
在吞下这一勺温热的时候，置换出了眼光里的液体，可能这是他第二次因为吃到食物流泪，第一次是被房东从beta养父母家里撵出来的第三天，饥肠辘辘的他在天桥洞下的流浪者那里吃到了番茄面。
“我知道。”周桐用袖子擦了擦沈佩的眼角，“但我当时在写那封明信片的时候，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叔本华说，一切事物都在变化，运气也随时在变动。只有珍惜，才能长久。
“遇见你，我很幸运。”周桐又舀了一勺递到沈佩的嘴边，“但有运气遇到，没有运气一起长大。”
沈佩懵然地睁着眼睛。呆呆吃下第二勺，眼珠子移到眼角，似乎不敢再看周桐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周桐苦笑了下，沈佩的表情就像见到鬼了一样。
“你很奇怪......说的话......”沈佩老实道。
“所以你不喜欢现在的我，是吗？”周桐问，脸上是透彻的伤感，会忽然冒出来表达爱意的陌生人，大半都是变态，他也知道沈佩很难接受现在的他。
沈佩愣怔着，不知道怎么回答，这个少年从那天出现在泰国的阿拉克路时，说话做事，都给他摸不着头脑的感觉，但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，不清楚，也弄不明白。
“你......”他艰难地咽下在嘴里有点发粘的豆泥，随即，一勺温水就体贴地进了嘴唇里，他也乖乖喝下，“你到底是谁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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