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面 1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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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哈得斯住所的右边，
你将看见一汪泉水，
有只白天鹅伫立在不远处。
不要靠近这汪泉水，在旁边就好。
*
你还将看见另一汪泉，
那清澈的水，流自谟涅摩绪涅的沼泽。
园丁们在此看守。
*
沈佩在虚空中听到诗歌，睁开眼，果然如珀忒利亚残篇里所言，亡灵进入冥界，都会看见两汪泉水。
右边的是勒忒泉，可以让魂魄忘记一切。
而另一汪，由记忆女神谟涅摩绪涅执掌，可以让灵魂保留永恒的记忆。
“你想饮用哪一边的泉水？”谟涅摩绪涅站在冥界入口，古老的时间女神身披白色的轻纱，丰润的胴体若影若现。
“忘记，还是永远记得？”
“我死了吗……？”沈佩问，他在自己的微博里写过这位泰坦女神的故事，与宙斯在皮埃里亚的山坡上结合，生下了九位缪斯。
谟涅摩绪涅没有回答，只是递给他一只金色的杯子。“孩子，选择吧。”
无疑，勒忒泉拥有巨大的魔力，沈佩情不自禁就走了过去，他用杯子盛满一杯澄净的泉水。
如果喝下，就可以忘记一切，明然和沈蔚卿的欺骗，穆云玺的欺骗和折磨，与狄迦的误会，还有那些不堪的过往……
“您看见过我的大大吗？”但他又舍不得，没有立即喝下，小声地问谟涅摩绪涅：“我大大选择了哪一边……？”
但正如所有的祷告一样，凡人无法主动与神建立沟通。谟涅摩绪涅依旧不回答，只是隔着一层迷雾，温柔地注视。
沈佩便低头看手中的勒忒泉水，自己的脸倒映在微微荡漾的水纹中，一会儿是十四岁的样子，一会儿又是现在这副毁容的样子。
真像《两个芙烈达》，一个是穆云川所爱慕的他。另一个却已经失去了他自己，心脏只剩下一半，血管刚刚被剪断，鲜血无助地滴下来，只能拿着手术钳聊以控制。这个被遗弃的欧洲裂像，很有可能会流血至死。
但是忘记就可以变回十四岁的样子吗？
你是个懦夫，你选择了逃避！
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严厉警告，想了许久，他将杯中的勒忒泉水倾倒在旁边的枯萎的花朵上，在勒忒泉的滋润下，忘记了时间和风霜的花朵，转瞬就恢复了春日的娇艳。
他也想像这朵花一样。
但他不是什么花，沈佩转身，走向左边的谟涅摩绪涅泉，又盛满了一大杯。
谟涅摩绪涅似乎对他最终的选择很满意，“在俄耳甫斯的彼岸，这是死者必饮的甘泉。回去你要告诉他们，你是布满星辰的广天的儿子，星辰就是你的记忆，日辇在云朵上灼烧出的伤痕，就是你的时间。”
沈佩听得云里雾里，遵照神谕，仰头，一口喝下谟涅摩绪涅的记忆泉水，与他记忆一致，味道是苦的。
“这个记忆，才是真正必然的，能够拯救亡灵。”谟涅摩绪涅说着就消失了，站在冥界门口的人变成了明然，穿着和十一岁时在学校门口接他放学回家一样，只不过这一次，他再也不能和明然一起回家了。
“大大，你想在那封信里告诉我的真相，就是这件事吗？”他道：“我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……”
“小佩，对不起。”明然伸手触碰他的脑袋，一如既往地温柔，指尖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，“但你依旧是我们的孩子，我们将你带回了家。”
沈佩却摇头，“你该用的我的肾脏救蒙蒙的，蒙蒙才是你们的孩子。”他跟个巨婴一样，说着赌气的话。
然后也不想听明然的任何解释，道：“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大大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朝路边燃烧的车辆跑去，天上下着雨，而他的爸爸，正在火焰里燃烧，他的身体忽然缩小，小到足够他轻松地爬进变形的车厢，然后他又钻到那个人的怀里。
火焰燎灼着他们的头发和皮肤，沈佩觉得很疼，但是他回到爸爸怀里了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，
“马上就不疼了。”那个人用枪口对准他的脑袋，“不要怕，爸爸马上就来……”
“嗯。”
巨大的枪声响起，明然的孩子，沈佩，终于带着永恒的记忆死去了。
再睁开眼的人，他也不知道是谁，总之不能是穆云玺的颜冬冬。
那就是王家恒吧。沈佩想起那个曾经用过的假名字，最普通的姓氏，最普通的后缀，谁也不是，也都比是谁的谁的要好。
他想去把这个新名字告诉穆云川。我是王家恒，我喜欢你。
但是穆云川会喜欢这样的他吗？已经破败不堪了啊……沈佩又开始觉得胆怯。
安骁以前经常骂他恋爱脑，果然是真的。到现在，他还想着这种事情。
沈佩叹气，翻身起来，发现自己身在干净整洁的房间，湿透的衣服已经被换下。坐在床边愣了一会儿，才想起自己是被爆炸震晕的，和穆云玺一起，那个人没有喜欢过沈佩一天，却执着地想要把他变成颜冬冬。
真是让人弄不明白。
戴眼镜的数学家庭老师告诉他在考场上，遇到不明白的题就赶快跳过，因为考试时间有限，而他已经在穆云玺这道无解的题目上浪费太多时间了，其他的题目，事业，友谊，爱好……那些分数他都放弃了，此前二十五年，他的人生上半场，总分应该低于10。下半场，应该好好加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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