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宣十三年四月初八。
程涟笙在宫外安置的日子，也是她的生辰, 她二十一岁了。
府邸距王宫并不遥远, 府门宽阔，府前高挂两盏大红灯笼, 中间悬着宁王亲笔所书的“程府”匾额, 磅礴大气，颇为显眼, 叫人一瞧便知府中主人之身份尊贵。
府中亭台楼阁俱全，皆由宅子的主人亲自设计。程涟笙结合了现代理念, 将这个年代普遍四合院造型的府邸, 彻彻底底改造成了独栋三层别墅。
一楼两厅敞亮，二楼卧室集中, 楼上楼下, 人来人往，笑语阵阵。程涟笙领着众人参观府邸，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。
该来的人基本齐了，除了铁定不会缺席的两兄妹, 宁王两口子也来了, 随行的还有一群便衣护卫。
就差一个李凝月。
“姐姐，为什么你们都来了, 凝月没来？”
众人参观完二楼, 往楼下去, 程涟笙适时将苏琪拉出人群, 嘴巴凑到她的耳边, 与她咬起了耳朵。
苏琪走出两步，背靠二楼护栏，手中捧着一盏茶：“我不知道啊，你没叫她吗？”
程涟笙皱眉：“怎么没叫？喉咙都快叫破了。”
几日前她去送比基尼时就与李凝月说了，四月初八安置，一定要来。李凝月什么话都没说，如往常般冷言冷语。
不，确切地说，是比以往更冷。
那日分明在云轩阁聊得好好的，隔了一日，却又开始疏远她了。
连她精心为她设计的比基尼都不屑看一眼。
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。
“你可知，陛下召见凝月时，凝月说了什么？”
苏琪似笑非笑地望她半晌，忽然问道。
程涟笙看着她：“什么？”
“她说对你无心。”
程涟笙一怔，笑了。
不惊讶，不无措，平静得仿佛预料之中。
倒是出乎了苏琪的意料。
“她要说有心才是怪了。”
程涟笙转过身，双臂支在护栏上，顿了片刻，方叹了口气道：“我觉得她好像有很多心事，而我帮不上什么忙。”
她想起与李凝月表白那日，李凝月冰冷的眼，冰冷的侧脸，冰冷的背影，以及，那句冰冷的“你知我几分”。
她又想起，她每回与李凝月挖心挖肝地笑，常常笑到脸都僵了，也博不到美人一笑。
“在她面前，我很像个白痴。”
她说着，苦笑了下，声音沉闷无比。
“我应该不是她理想中的另一半。”
苏琪目光落到她的脸上，看了她一会，方问：“你觉得她喜欢你吗？”
程涟笙摇摇头：“大概是不喜欢的。”
“那你打算如何？”
“能如何？”
程涟笙轻笑一声：“顺其自然呗。”
她在海外长大，受环境影响，对感情的态度向来随缘。
不喜欢强求。
二楼气氛安静了下来。
能清楚听到楼下生儿的笑声与李筱月打趣的话语。
“对了，你与你那位云国小狐狸可还有联络？”
苏琪执盏微抿一口茶水，主动将话题岔开，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试探。
“什么小狐狸？”
程涟笙五官一拧，加重语气：“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！”
苏琪笑眯眯的：“那么激动做甚？”
“起的什么破外号？她可一点都不像狐狸。”
程涟笙匪夷所思地横她一眼，移开视线，微微扬起嘴角：“她马上就来了。”
苏琪一惊：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汐瑶要来了。”
阳光铺天盖地地撒下，照亮了她的笑眼。
以及，眸中蕴着的丝丝暖意。
宁王两口子过了午时便嚷着要回宫了。
程涟笙带着基尼驾马送了他们一路，留那两兄妹在府中帮她看家。
将人送至宫门，程涟笙翻身下马，将苏琪扶下马车，送上轿辇，待帝后二人乘着轿辇走远，她方上马回府。
“主子，宫中有车驾出行。”
程涟笙刚掉转马头，便听基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。
她回头望向宫门。
基尼素来不爱说话，也不爱管闲事，她既开口，即表示她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。
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，却能自宫中大摇大摆驶出，程涟笙也觉蹊跷，若非车中之人身份尊贵，任谁都不敢在宫中驾马乘车。
正纳闷着，马车骤然停下，在她们跟前。
帘帏的一角掀起，程涟笙伏低了身子朝里一望，正好与探出脸来的泗儿四目相对。
“泗儿？”
程涟笙目光顿了一顿，面露诧异之色。
“殿下。”
泗儿不急不缓地唤了声，朝马上的程涟笙虚拜了拜，旋即将帘子掀开更多。
程涟笙视线一错，蓦地瞪大了双眼，惊道：“凝月！”
李凝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，对上程涟笙的目光，微微颔首。
程涟笙一骨碌翻身下马，窜上了马车。
入到马车中，她一屁股将泗儿挤开，坐到了李凝月身旁。泗儿嘴角抽搐，忍了又忍，终将临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。
程涟笙笑得灿烂，打量着李凝月的双眸明亮又新奇。她从未见过做寻常女子打扮的李凝月，一身雪白素衣，长发轻挽着，只换了下衣着与发饰，形颜却是大异。
比起以往高贵冷艳的公主形象，眼前这副模样，显然要温婉可人多了。
“你也太好看了吧！”程涟笙发自肺腑感叹道。
李凝月低垂着眼帘，神色如常，不看她的笑靥，也不与她搭话。
“你这是要去哪里？”
程涟笙面不改色，依旧笑容满面地望着李凝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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