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涟笙一走，楚汐瑶脸上就再没了生气, 她低着头一路慢慢走回去, 入得一楼前厅，迈步上楼梯, 刚到二楼, 脚步就沉重得仿佛被灌了铅，走不动了。
一个时辰, 两个时辰，暮色逐渐浓重, 程涟笙还未回府。
一道夕阳从楼梯转角处斜斜射入, 投在了楚汐瑶的脚下。
她站在二楼楼梯口，倚靠在墙边, 出神。
然儿趁程涟笙不在府中的当口, 出府见了影卫，不久便回来了。此时陪在楚汐瑶身旁也有好一会了，只一直未言。
又等了近半个时辰，见自家殿下定定地望着府门不动, 仍未有要回房的迹象, 然儿思来想去间，还是开口唤了她：“殿下。”
楚汐瑶眼睫颤了一下, 轻轻嗯了一声, 神色依旧恍惚。
然儿见此, 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, 迟疑片刻, 她低声说道：“丁九说殿下回府那夜曾有两名女子入了普莲寺，一如先前般遮了头脸，影卫看不清二人面目，但看样子，像是云仙楼老鸨与水水姑娘。”
楚汐瑶仿佛这才回过了神，秀眉微微蹙了蹙。
“若淑贵太妃仍不罢手，当如何？”
然儿顿了顿，问道。
楚汐瑶双目渐渐幽深了起来，许久，方阖了阖眼，道：“孤不会让她有事。”
当年宁国中宗驾崩之时，中宗次子遭奸臣陷害，被扣以谋逆之罪诛杀，直至半载后方得平反。淑贵太妃几次三番欲取程涟笙性命，想必与那年之事脱不了干系。
观眼下三国局势，莫说区区一名前朝太妃，即便是宁王要取程涟笙性命，她也能护她万事无忧。更何况，这中间还夹着一个李凝月。
楚汐瑶心底渐渐发酸，有点难过。她控制不住自己，眼前总浮现出方才程涟笙听闻李凝月病时忽然沉下的面色。
她还是在意她。虽然这几月间，她二人无甚往来。
程涟笙频频遇险，她知晓李凝月不会无动于衷，今日李凝月称病，凭着一种直觉，楚汐瑶断定这是李凝月为引程涟笙入宫的借口，只是见了面究竟要作甚，她不大确定。
心思重重间，府门外已出现了程涟笙的身影。她翻身下马，面色看起来不算太好，将马缰丢下便默默地入了府，未发一言。
楚汐瑶虽未见过李凝月，却并非对她一无所知。
宁国第一美人，姿容出众，亦有才学，自幼便得世人追捧，及笄后更受无数男子爱慕，其中不乏云国与北国的达官贵人。但李凝月执意不嫁，这些年年岁渐长，名声才慢慢淡了下去。
同样是以才貌著称，名满三国的公主，免不了为世人较瘦量肥，楚汐瑶从前从不在意，亦不屑与人争艳斗智。但这一切，都在遇到程涟笙之后变了。
去年，在云国，她第一回与程涟笙交谈时，便留意到程涟笙口中的李凝月。
美得惊心动魄，冷得要命。
程涟笙好美色，正好，她也不缺美色。而李凝月性子冷淡，满身锋芒，难免使人碰壁，她便改道而行，做一泓温吞的清泉，慢慢渗透她的心。
楚汐瑶在原地看了一会，片刻后，往护栏前走动两步。程涟笙正大步朝前厅走，仿佛有所感应，抬起了头，看到楚汐瑶在二楼的身影，停下脚步，冲她一笑：“汐瑶。”
她隔着一层楼的距离与她四目相望，夕阳照在她的脸上，目光明亮，笑容灿烂。
楚汐瑶看得挪不开目光。
那双无数回看向自己的明澈眼眸，与那张无数回为自己绽放的耀目笑靥。
仿佛自己总能使她愉悦。
真好。
“涟笙。”
她含笑唤她道。
但仅仅只是愉悦，还远远不够。
“我顺便去看了趟姐姐，所以耽误了一会。”
程涟笙顿了顿，忽而敛起面上的笑意，问道：“你什么时候出来的？不会一直站在外面等我吧？”
楚汐瑶看着她的神色变化，见她目露紧张，唇畔的笑意加深，微微颔首：“自你走后便在此等你。”
程涟笙吃了一惊，三两步冲上楼去，本能地抓住楚汐瑶的手，冰凉，瞬间变了脸色。
“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？你这样会着凉的。”
她说着，一把将楚汐瑶揽入怀中，那种似曾有过的柔软，顷刻间满怀。
楚汐瑶未语，依偎在她胸前，身子一动不动，虽是意料之中，却仍禁不住热了脸颊，快了心跳。
程涟笙低下头，借着渐渐西沉的暮色，见楚汐瑶半边脸颊软软地贴在自己胸口，双眼低垂，两排长长的睫毛，一根一根清晰可数。她轻轻搓了搓楚汐瑶的手臂，忍不住想责备，却不自觉放柔了声音：“现在已经是秋天了，你不能站在外面吹风，还吹了一下午，你看你身上冰凉......”
“涟笙，我已不冷了。”
楚汐瑶慢慢抬起眼睛，美眸中柔波荡漾，语调娇软，我见犹怜，任谁见了怕都是要软上三分。
胸口被她脸颊靠住的那处，仿佛重重跳了一下。
“隔着衣服我都......”
程涟笙两眼直直地看着她，脑子一懵，连想说什么都忘了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怪我不好，下次我一定不去那么久了。”
停了一下，她又道：“就算要去，也带你一起好不好？”
楚汐瑶绽出笑脸，双眸晶亮：“好。”
怀中的温香软玉紧紧贴着自己，这种感觉，程涟笙颇觉复杂，但见楚汐瑶并不抗拒，好似还挺享受，犹豫了一下，便未放开，改而抬眼，望向对面的竹林，出起了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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