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市评比三好学生，高考可以加五分。雅林拿到四个名额，理科三个，文科一个。
“自主招生的结果快出了吧。”班主任正戴着眼镜在批试卷，“这市三好学生，年级部商量一下，给你了。”
雅林的理科实绩远比文科好看，文科能上重点线的每年只有三十个左右，季北现在穏在年级前五，鲜少拿过第一的位子，面对这个直接跟高考成绩挂钩的机会犹豫了起来。
“有比我合适的同学吧……”他有些局促。
“你这孩子，”班主任放下了笔，从镜片里看过来了，“让你拿着还不要。”
季北仍有些犹豫，他已经从雅林拿了不少的优待，不知道怎么让学校另眼相看了。
“材料今天交了，你准备下周三去领奖，就这么定了。”班主任挥挥手，像很忙一样赶他出去。
季北晕乎着，没弄清这个决定怎么就下到他脸上，直到陈杨一脸讳莫如深地走过来。
“本来不想告诉你，今年四个指标一开始都归了理科，”陈杨皱着眉，“好像刘宇燃指定让给你了。”
季北坐在位子上，手里握着的笔格外烫手。
“这也能给？”
陈杨像有些惊讶， “你不知道他爸是我们学校理事？”
季北不知道。
季北果不其然在颁奖仪式上撞见了廉泽。这本是个官僚气息浓重的形式仪式，廉泽把头发剪短了，穿着黑色校服的不羁样子跟“三好学生”这四个字和会场的氛围挨不上一点边。
他们坐在领奖人的指定区域，市领导在上面致辞。
季北看得很专心，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在想廉泽凶狠揍人的场面。
昱阳排在雅林后面，雅林的四个人一同站起来，端正地走上了台。有单反的灯光闪痛了季北的眼睛，等白光熄灭，台下廉泽深沉的眼神撞进他的视线。
季北才突然想起，廉泽已经成年了。他的生日在刘宇燃前面——季北甚至浮起一个不太乐观的猜想——在海边遇见廉泽的那天，是他的生日。
坐着的人脸昂着，眉眼混了沉重的郁色，但仍然透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气质。
廉泽是这样，即使会难受，会痛苦，但是没人能阻止他往前进的步伐。
班主任给了季北一下午的假，季北和其他三个人并不熟，结束了仪式，把黄得晃眼的校服脱掉，准备一个人放松一下。
他有意离开得很快，但有人更快地追上了他。
季北没有转身都知道来人是谁。
季北丧失了继续前行的意愿，他停下来了，很快地转过了身。
身后的人像没有料到他会转头，迅速将手里拿着的烟在脚下碾熄了。
“你抽烟的？”季北手里拿着校服，神情很放松，仿佛那些冷言冷语的时刻未曾存在过。
“我，”廉泽顿了一下，“最近才抽。”
远方的高楼上放了童知心的海报。
两个人在行人稀稀两两的大街上站着，季北摸了摸眼角，很慢地朝着廉泽开口了。
他手里都抱着市三好学生的奖状，蓝底的证书足够彰显出他的优秀和自律。而他说出口的话却是：
“开房吗。”
廉泽皱起眉头。
季北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。
他对廉泽说不出很好的话，他的一切假动作在对方眼里再明显不过。但他心口有火在烧，他看见廉字，看见泽字，甚至看见童知心的海报，都会无比干涸。
他觉得焦躁，烦闷，每日被闷在炎热的蒸笼里。他想从里面逃脱出来，又想拖一个人跟他一起沉下去。
“我的假就一个下午。”季北像忍受不了太长的空白，“不愿意我就去买书了。”
他的话说得如同无比自然的流程。
廉泽的脚下还踩着他微弱火光的烟头。他比季北高了一头，半盖着眼睛看他，似乎在揣摩这勺蜜里面是否藏了致命的毒药，“你是想彻底跟我一拍两散？”
季北有些懒得否认，他在对方静谧沉稳的眼神里不耐地提了提包，“不去算了。”
有公交驶过来，刹住了车，慢慢地停稳在几步外的公交站。
“我的车来了，”季北指了指，“当我没说，拜。”
他越过廉泽的那一瞬，有力道不轻不重地抓住了他的手肘。
——
这是一间不是很宽的旅馆房间，被子看起来很干净。季北放了书包，随意地把手里的证书扔到圆形的茶几上，问：“你先洗我先洗？”
廉泽还站在门口，校服的黑色与脸色相得益彰。他把门关了，偏开一点头，像还想抓住空气里虚浮的一点希望，“我们谈谈吧。”
季北坐到了沙发上，头放到了沙发后背托着，盯着天花板。
“谈什么？”他问。
而回答他的却只有廉泽的沉默。
“你看，”季北慢慢地说，“我们其实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廉泽依旧站着没动，许久，才慢慢走向了季北，坐到了他身边。
“我寒假常去雅林。”廉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，“我站那，想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。”
季北眼前划过廉泽那两辆招人的机车。
“我看到你和刘宇燃一起出来。你们一起走着，笑得很开心。”廉泽的手像想要去摸烟，又停下来，“我就相信了你那天在海边跟我说的话。”
廉泽去拿他放在隔壁沙发的包，“我不会再打扰你，你不用这样。”
季北想到去拿成绩的那一天，出校门时的确隐约闻到了烟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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