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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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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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廉泽躺在床上睡着了。他的手机放在枕头边,一张脸罕见地苍白着,呼吸很均匀。

季北坐在他的不远处,盯着他看。

有新消息滚进廉泽的手机,他的屏幕亮了一下。季北看清楚了,廉泽的屏保是那张他在长白山的侧脸。

季北坐在沙发不算柔软的沙发上,心里却有细密的针在扎。廉泽穿着白蓝相间的病号服,露出的一块皮肤上缠满了厚重的绷带。有类似血污的深红色星星点点映在那惨白的带子上,但廉泽的人却睡得无比平静,像终于用血肉凭空斩出了一方天地来。

季北看了很久,最终站起身来,走到他身侧,颤抖着地摸了摸廉泽高耸的眉骨。

对方嘴唇是白的,眉目放松,睫毛盖在笔挺的鼻梁旁,如同名贵的钢琴琴键。

“傻。”季北的声音很轻,骂道。

“蠢货。”他又补了一句。

廉泽没有醒,脸在季北的手掌之下,像终于停岸的船舶。

廉泽的父母没有被通知,季北翻了翻他的病历单,俨然已经是VIP客户。

“这次还是伤得挺重的,”有护士跟季北闲聊,“你是他朋友吧?唉,让他少打架。差点就动到脾脏,到时候就不是缝合包扎能解决的事了。”

季北拿着纸张的手轻微一抖。

季北坐在整洁的病房里,空间隔音很好,廉泽呼吸也很轻,飘在空气里的只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。

他出神地想,如果他当初没有特地走一段路,进了昱阳那一家星巴克,如果他当时没有删掉刘宇燃的号码,心情没有任何异常,没有给廉泽那杯饮料的话会怎么样?

但这些只是他自己恰好做出的偶然选择,之后的无数次交集和纠缠,都是廉泽主动伸手,并且在季北想要斩断时就会被清扫得干干净净。

他在校门口堵了他近半个月,载他去海边,和他旅行,在天台偷亲他,给他发的无数的微信——像永远不近不远地跟在他后面,只要季北愿意转身,都能看见他带一点坏笑的潇洒脸孔。

——

廉泽在傍晚才堪堪醒转,夕阳从窗户打进来,刚好映在他脖子下方。他眯了一下眼睛,看到坐在不远处垂眸看书的季北,开口的第一句是带着笑的:“哟。”

他话一出口,扯到了伤口,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。

季北听到声响,极慢地抬了眼。

“北北。”廉泽叫他,“你吃饭没。”

已经是傍晚饭点的时间,廉泽睡了一天,自己滴米未进。

季北把书放到了一边了,在离廉泽四五步的沙发上坐着,不发一言。

廉泽先心虚起来,“生气了?”

季北没答他任何问题,语气很淡地提问:“伤哪儿了。”

“呃,背?”廉泽其实并不清楚,笑着糊弄回答,“挺好,情侣疤。”

季北像忍耐一般地吐出一口气,“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?”

“没。”廉泽赶紧否认,“怕你担心我。”

“现在知道了?”

廉泽嘿了一声,桀骜眉眼里溢出温情,“你过来点?”

“不过去。”季北嘴上硬气,过了一会,还是走过去了。

季北走到廉泽身边,没有弯腰的意思。等廉泽醒转的每分钟,心思百转千回,难熬,害怕,欣喜,又迷惘。季北打定决心要硬起心肠给他一个教训,看着廉泽的眼睛,气一点点重新翻上来,“说了不喜欢你,还去送死,你有病?”

廉泽听了,又笑了出来,“你不喜欢我,我喜欢你。为了你跟别人打架,不冲突。”

“我喜欢你”这四个字,让季北原本虚鼓着气的心骤然柔软起来。

廉泽从被子里伸出手,松松地握住季北的,季北垂着眼,也毫无反击之力了。

夕阳一点一点偏下去,两个人一高一低,轻轻地牵着手,仿佛创世以来所有智慧凝成的言语都失去了作用。

“以后别打了。”季北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
廉泽手上也有伤口,粗糙的质感让他愈发不安。

“好。”廉泽认真地回。

“不骗我?”

“我没骗过你,也不会骗你。”廉泽认真地说。

季北想要反驳他,却找不出蛛丝马迹,即使是童知心住院的那段时间,廉泽也没有编过借口。

在天台的时候,廉泽说的是“我可能喜欢你”。

后来,他摘去了“可能”。

季北眼睛是热的,连同体温也升了起来,他想松掉廉泽的手,对方却握得更紧。

“我每次见到你,都像是从上天手里祈求到一样,总觉得你下一秒就要不管我,也懒得看我了。”廉泽神色如常,并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情话,“就牵一会儿。”

季北站着没动了,直到麻醉后的疲倦又席卷廉泽,呼吸轻浅地睡了过去,握着季北的那只手松了一些,季北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。

——

廉泽拥有野兽一般的恢复速度,只几天的时间,伤口就已经结痂了。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,他总撵季北出去,季北不肯,廉泽就说不出去就不换,让伤风干。

季北每次只好回避,等有次存了心思在窗边往里看,看见一道自左肩劈到腰处的刀伤,脚几乎软到地上。

换了两天的药,医院病房也紧张,看没什么大事,让廉泽回去了。

季北帮廉泽收了收东西,发现他真是当医院是胶囊旅馆,什么都没拿,走的时候还颇为熟稔地跟一圈护士医生打了招呼。

季北黑着脸跟廉泽走着,正拦了车想送他进去,廉泽把他手挡了下来。

“走回去吧。”

这场景似曾相识。

季北理所当然地回了:“不行。”

“欸,”廉泽偏着头笑着,一双眼睛灿如星辰,“能走,我们慢慢地走。” 说完也不等季北反驳,一只手伸了过来,“我牵你?”

廉泽只穿了一件红色的T恤,袖口是隐约的纱布。伸出的手衬着那片红色,如同亚当咬下鲜美汁水的苹果。

季北停在原地,把手放了上去。

两个人沿着似乎没有尽头的路走了。

“你掐我一下,我怕我在做梦。”廉泽偏一点头,弯腰凑到季北跟前。

他笔挺的鼻子就在季北眼前,季北没碰他。

“不掐。”

廉泽笑出来,直起了身子,“不掐就不掐。”

季北不满他这幅故作让步的大方样子,冷淡道:“你很幼稚。”

“对,我幼稚。”廉泽继续应了。

季北要甩开他的手,廉泽握得更紧一些,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
季北看他一眼:“少说我说的都对。”

“那就不说。”廉泽笑。

远处有光,整座城市透出希望的气味来。

高中酸涩的时光滚过轨道,跳上看似停摆的破折号,歪歪扭扭地朝着更远的前方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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