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只愿君心似我心
此时，明夏早已在斋内生好了小火炉，备好了热茶。
叶秋和忍冬端上了几样糕点。有果馅蒸糕、什锦薯饼、枣泥酥、芸豆卷、赤明香煎。真是碟碟精巧，样样可口。
茶盏，是耀州窑青釉六出花口盏。
这水，是贺兰山上的雪水。
茶，想必是春时山上采来的茶叶吧。
怡衣坐在炭火的暖炉旁，烘着手，听着沸水掀盖的扑哧声。
冷香斋外，大雪飘飞。
“冷风如刀，以大地为砧板，视众生为鱼肉。万里飞雪，将苍穹为烘炉，熔万物为白银。”耶律桦在雕花木窗前，巍巍然负手而立，望着窗外飞雪，随口而语。
此言一出，何等得大气磅礴，亦如耶律桦本人。浑身散发着威严的王者气势。
此时檐上的积雪，刚好有一块掉落下来，砸到檐下。应是被耶律桦的这句话所震撼到了吧，亦如怡衣的内心。
冷香斋内茶烟轻扬，尘俗皆散。所有的喧嚣与闹腾，仿佛至此都归于沉寂，干净内敛。不由让人忘却尘中事，顿时心骨澄澈，肺腑清朗。
怡衣见茶叶，形如宝剑，坚挺有力，色泽嫩绿。
这茶叶不像是北方的茶叶。
似乎是江南的......
怡衣并不十分确定。
但见沸水冲之，汤色清澈明亮。再观杯中轻雾缥缈，朵朵茶芽亭亭玉立，犹如绿剑群聚，栩栩如生。
茶香氤氲。闻之释躁平矜，陶然悦性。品之顿觉心旷神怡，回味深长。
果然......
这茶，应该不是北方的茶吧。
“这不是我们江南的绿剑茶吗？”怡衣惊喜，“慕府待客时均用此茶呢。”
耶律桦笑而不语。
“王爷怕您喝不惯北方的茶水。为博红颜一笑啊，特地跟宋朝茶商所购。一两黄金一两茶。真真是价值连城呢。”叶秋在旁边打趣道。
怡衣心下一顿，惊喜万分。
抬眸望向耶律桦，神情感激。
她品着绿剑茶，心想着该怎么表达对耶律桦这番用心良苦的谢意。
怡衣略略思索。忽的脑中灵光一闪。
“啊，对了。我看这府里梅花开得甚好。为表小女子的感激之情，不如就地取材。我赶明儿亲手做梅花香包给耶律王爷您。虽是朴素了些，但礼轻情意重，心意值千金嘛。”怡衣笑语。
“依奴婢看啊，为表感激之情，小姐与王爷成亲后，应快快诞下一个小王爷。”明夏打趣道。
怡衣一听，顿时羞红了脸，仿若两朵红霞飞上脸颊。
“你们......你们竟然调侃我。”她佯装生气，“找茬”道，“你们该罚去游廊边扫雪。因为......因为年纪相仿，不许再自称奴婢。我们早约定好了的。”
“是是是。该罚。该罚。”三人相互使了个调皮的眼色，一边嘻嘻哈哈相互推搡，一边开心打闹着出了冷香斋。
房间里顿时就剩耶律桦，怡衣二人。
茶香氤氲，情意绵绵......
“你可知我为何单名一个桦字？”耶律桦品着茶，挑眉问道。
“嗯。桦树喜光耐寒，生命力强。我曾在古书中看过，即使是在大火烧毁了森林后，首先生长出来的经常是白桦树，形成大片的白桦林。更有意思的是，其果实还长着宽宽的两个翅膀，可以随风飘荡。就算落在贫瘠的土壤上，也能生根发芽，繁衍后代。我也曾听蒙古商人说过，白桦是他们部落的精神象征，代表----生与死的考验。”怡衣若有所思地说道，“想必你父母是希望你像白桦树一样坚韧不拔吧。”
怡衣轻抚着六出花口茶盏上，那内凸外凹的瓜棱形纹饰竖条，但见釉色千峰翠绿，釉质晶莹温润。
“历尽斧斤厄，重生向碧穹。深根原不改，浩劫岂能穷。干记诸天雪，枝吟万壑风。遥知春有待，不语蓄葱茏。”耶律桦凝视着怡衣，目光灼灼，“嗯，我父母为我起名，也是正有此意。那你可知，其实白桦树也寓意着纯真无暇的爱情？”
怡衣嫣然一笑，抬眸望向他，一副“愿听君一席言”的温柔与乖顺。
耶律桦站起身，继续说道：“我的父亲便是在一片白桦林中与我母亲相遇相识。我的母亲是一个樵夫的女儿，她在白桦林中砍柴时被一伙山匪欺负。当时我父亲正行军至此，勘察地形。便出手相救。两人一见钟情。后将我母亲带回王府。可当时父亲已有了王妃，是部落的一位首领的千金。我母亲只能为妾室。王妃无子，傲慢善妒又权势倾天。我母亲每天担惊受怕，既要时刻提防王妃的刁难陷害，又担忧父亲在战场上的生死安危。最后......最后我母亲在我十六岁时抑郁而终。哎，我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里历练。没有好好陪伴过母亲，是我对不起她。没有保护好她。”
原来耶律桦的名字，还有这样的一层含义。寓意着他父母浪漫的爱情。可是美丽的开始，最终却是悲伤的结束。但相信，他父母曾经彼此相爱过的时光，虽然有限，却是永恒。
怡衣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耶律桦的父亲英雄救美，与耶律桦的母亲一见钟情。彼此的那一眼，定是惊艳了这片白桦林，蔓延成无边的景致。
只是回了王府后，做了妾室，却命运坎坷，红颜薄命。然而怡衣仍是觉得，耶律桦的母亲对这段感情，定是无怨无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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