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宫女瞧天好似被捅了窟窿，大雨瓢泼而下：“可我也回不去。”
东方永安将伞往她手里一塞：“我的伞，你先拿去用。”
那宫女感激道：“多谢，那我先走了，你可要好好看着。”
“一定一定。”宫女跑走后，她连忙奔去雨中将宛丘扶起来，“别跪了，再跪你这腿就要废了。”她将人架进殿里，宛丘欲阻止，她道，“我总不能将你丢在廊下，进也进来了，再退出去来不及了，要是上面怪罪下来，推到我身上就是。”
“你不懂，这里……若是被陛下知道，只怕你的小命就没了。”
她道：“所以为了我的小命，就求你饶一回，不要说出去，你不说我不说陛下就不会知道。”她替她拿来干衣服换上，擦干头发，又将裤腿卷起，膝盖上淤紫一片，“殿里可有跌打损伤药？”
宛丘指示她到内殿一个楠木柜子里寻来一瓶药，东方永安瞧见屏风内摆着一张金丝楠木床，床头挂着一幅美人图，美人肤若凝脂、唇若胭脂，腰肢胜娇柳，衣袂似谪仙，眼波流彩，顾盼生辉，她不禁想起那句“北方有佳人，绝世而独立，一顾倾人城，再顾倾人国”。而美人眉宇间藏着一股英气，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，觉得在哪里见过。
关于这位美人，她心中明了几分，虽然宫里遮遮掩掩从不肯提起，但总会露出那么点风声，比如“凤栖，凤栖，凤凰来栖，凤栖依旧在，凤凰难再寻”。
“那位美人是谁？”东方永安拿了药出来故作不知问。
宛丘抵唇道：“可别再问，为你好。”
“这宫里就你一个吗？”
宛丘环顾一眼四周：“除了打扫打扫不用干别的事，也就用不了别的人。”
东方永安替她抹了药，嘱咐：“你这膝盖伤得不轻，得好好养着，不能大意，能别走路就别走，能别干活就别干，不要乱动，不要碰冷水，虽然三伏天，却是最容易侵入湿寒之气的，别留下病根子。”
宛丘笑：“听你口气倒像个大夫，对了，还没问你叫什么，哪宫里的。”
“叫我程秀吧，原先在尚药局待过。”她本不想说明身份，老是拿着重明宫的身份招摇万一给重明宫惹点事就不好了。
不料对方道：“是你呀，从尚药局去了五殿下身边的，怪不得会看伤。”
她讶异道：“你知道我？”
宛丘笑：“五殿下破格将你弄了去，小丫头们传得我在这冷清的凤栖宫也听见了。”
“见笑了。”东方永安不好意思笑笑。
“天色不早，早点回去吧，隔断间里有把伞你拿着，今日多谢你了。”
再不回去，李明珏该叫人出来找了，东方永安道：“那好，你也早点歇着，明日我带药来看你。”将人扶上隔断间简要搭着的一张木板塌上，她拿上伞出殿去。
回到重明宫正遇见几个小太监提着宫灯撑着伞出来，微弱的火在大雨中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，小太监一时要撑伞一时又要护火，有些手忙脚乱。领头的看见她叫嚷起来：“可算回来了，我说姑奶奶这样的天别乱跑了好不好？灯都点不住，咱要到哪儿去找你哦。”
“抱歉，抱歉我的锅，辛苦你们了，改明儿给你们做个羊角灯，都回去吧，我去回殿下。”众人进了宫各自散去。重明殿廊下，李明珏正在踱步，安和靠在柱子上骂：“这个死丫头，出去也不说一声，不知道殿下会担心的吗，回来非得罚她！”
东方永安进了廊子收了伞道：“都是我的错，惹殿下担心了，下次一定记得说，安大人就绕过我这回吧。”
“算你还知道。”
李明珏轻咳一声：“什么错不错，担不担心的，有谁担心你了吗？我不过在看雨，别自作多情。”
“殿下好兴致。”东方永安推一把安和，“听到没，别自作多情。”
李明珏岔开话题：“这么晚你跑哪里去了，还弄得这么狼狈？”
她甩甩发梢的水：“我也看雨去了。”李明珏瞪她一眼，灯火下目光流彩，顾盼生辉，东方永安心下一动道，“像，真像，我就说我在哪里见过！”
安和问：“说什么胡话？什么像，像什么？”
她上去一把抓住李明珏，李明珏唬了一跳：“做什么？”安和捂眼摆摆手：“大庭广众，朗朗乾坤，没眼看了！”东方永安道：“那你还不快走。”安和给她一个‘死丫头别太折腾’的眼神走了，顺道将来送帕子的紫熏一块儿拉走。
“你，你干什么。”她逼近，李明珏不自觉后退。
东方永安攀着他看了半晌才道：“你真的是你娘生的吗？”
李明珏的手探上她脑袋：“真的淋雨淋傻了？”
“不是！”她掰下他的手，“我今天瞧见一个人，确切说一幅画，一直觉得眼熟，看见你才幡然醒悟，跟你那不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吗？”她拉着他的手，“说真的，你见过你娘什么样子吗？你有没有见过凤栖宫那幅画？”
“凤栖宫？”李明珏想了想摇头，自他懂事凤栖宫就不准人进了。
“那有没有人说过你跟谁谁很像？”李明珏依然摇头。
东方永安一击掌：“那就奇怪了。”
“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？”
“明天，我再去细瞧瞧那幅画，回来再告诉你。”说着她松开李明珏回偏殿去，留他莫名其妙看看她，又看看自己还留有余温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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