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弘背对着司纹出神，两只手纠结的交叉握着，露在被子外的大半个身子悬在沙发外摇摇欲坠。
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儿，无论怎样小心缩手缩脚也无法避免肢体接触，司纹憋住气用力把自己塞进靠垫夹缝里，还热情邀请道：“严哥，你靠近些，这边空很大！”
分不清是谁的心跳越跳越快，严弘像被点中了穴道，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轻，气氛恰到好处的暧昧，有些话梗在喉头，脑子乱糟糟像初生羽毛的雀儿，扑腾着翅膀横冲直撞。
“严哥”，司纹忽然闷声闷气喊道。
严弘的手心微微出汗，千转百回话到嘴边还是咽下，只是用鼻音带出一声：“嗯？”
司纹把头从沙发缝里拔了出来大口喘着气道：“严哥，认识你真好，真的。”
“嗯。”，严弘斟酌的回道
“我胆儿特小，一害怕就想哭，小时候害怕都是妈妈陪我，后来爸爸妈妈分开了，我和爷爷一起住，爷爷陪我讲故事，他特别会讲故事，难过害怕的时候听着故事就什么都忘了。他说，不要怕，有超级英雄保护地球。可是英雄也有休息的时候啊，万一怪兽出现时，他恰好不在怎么办。爷爷说：那就自己做英雄去，自己保护自己。”
“再后来，后来……就只剩我自己了。其实开着小夜灯自己也能睡着，可总是害怕，觉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尖尖獠牙的吃人怪兽，我睡着了他们就会跑出来作乱。严哥，每一个超级英雄都有弱点，所以我的弱点大概就是看不到光就失去能量之类的…可是那天你陪我，我就不怕了，即使在黑暗中也很安全。严哥你不要笑，就算你不是宇宙人，但是黑夜里你是我的超级英雄，能保护我的英雄。”
司纹伸出手覆在严弘僵硬的脊背上，轻缓的拍打着，“喝酒不应该在难过的时候，严哥，不开心没什么，可是认识你真好。”
严弘幡然顿悟，原来司纹是怕自己还在因为工作伤心，为了安慰自己才这样缠着自己，笑着叹了口气，全身放松了下来，可心底还是泛出淡淡的酸意。
“对不起……谢谢。”，严弘翻了个身和司纹面对面，直视着那双满是关心的眼睛，吸了口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：“我没事，好着呢。”
“那个，严哥，那个。”，司纹忽然支支吾吾起来，“那个，我还有个小事，想说，那个。”
严弘跟着紧张起来，带着不明意味的期待问道：“什么？”
“就是，就是……”，司纹红着脸拉起被子蒙住头，小声道：“我，那个，你能不能开开灯，我想撒尿。”
直说啊你！整的跟那什么似的！
严弘恼羞成怒地扯住另一角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，“去去去！”
“那个，我，你陪我。”，司纹用食指戳了戳严弘，摆出一副可怜相，“严哥，行不行？”
行行行，算上辈子欠你的！严弘算是拿司纹彻底没辙了，一把推开被子坐了起来，催促道，“赶紧的，回来睡觉。”
司纹跟着坐了起来，缩在严弘身后，探头看向黑咕隆咚的走廊连忙缩回头小声嘟囔道：“不行不行，我还是怕，严哥…严哥，你听过衣柜怪兽吗？你听这是什么声音！滴答滴答的…严哥，会不会是…啊！”
司纹像踩了猫尾巴，尖叫着扑抱住严弘的后腰，额头抵在后背，惊叫道，“那儿！那儿红色的！啊啊啊是什么！”
严弘被司纹吓了一跳，眯着眼睛顺着司纹手指的方向看去，黑暗中似乎确实有隐隐红光，模模糊糊不知是什么
“去看看。”
司纹不敢开灯，严弘不知道开关在哪儿，两人就这么黑瞎子似的摸黑走，司纹紧紧攥着严弘的衣服，躲在他身后推着他挪。
“快到了吗！”
“快了快了。”，三说两说，严弘也莫名紧张了起来。
走了四五步，严弘再眯着眼睛一瞧，顿时卸下口气，将背后学八爪鱼的司纹揪下来推到红光前，气笑道，“你自己过来看这是什么。”
司纹双手捂住眼睛疯狂摇头，“不看不看，恶魔之眼看了变石头！”
“嗐，胡扯。”。严弘被司纹逗的没脾气，一把拉掉司纹的胳膊，指着红灯道：“你，看手柄指示灯变石头？”
司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，握拳道：“可，可恶，到底是谁把手柄放到了过道！”
严弘忽起了逗弄的心思，诡异笑笑，踮起脚，轻贴在司纹耳边语气阴森道：“奇怪，小纹，你看你身后是什么。”
“啊！”，司纹跳到严弘面前，一头扎进了怀中索性赖着不出来了，弓着腰，埋在严弘小腹上，“是什么！是什么！”
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，司纹看没看见恶魔不知道，倒是严弘可能真的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，又石化了。
司纹带着薄汗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，温热的呼吸像极了刚出生的毛茸茸湿漉漉的小动物。严弘双手撑在半空中比划几下，最终小心落下，虚环住司纹发抖的后背，轻轻拍了两下，“没事，没事，我骗你的。”
司纹停住颤抖，依旧一动不动埋在严弘胸口。
严弘拍拍后背好笑道：“我错了行不行，快起来，这样站下去，天就亮了。”
司纹双臂忽然收紧，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气，抬起头看着严弘的眼睛瘪着嘴委屈道：“严哥，你骗我。”
少年的眼睛会发光呀。
像烤火的雪人，春风拂皱的湖水，叫人再无法狠心。
“错了，错了，乖乖去睡觉觉好不好，睡觉觉长高高。”
鬼知道这些词是怎么跑出来的，严弘哑着嗓子说完，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，司纹跟着笑弯了腰，松开了严弘捧腹道：“严哥，你是不是在幼儿园上班的。”
严弘尴尬的推了把司纹驱赶道：“赶紧睡觉！”
“你陪我！”，司纹顺势拉住严弘的胳膊摇了摇，眨眨眼，“你吓我，我又害怕了，不管不管，我就要你陪我！我害怕！我就是害怕！”
天色晦明，尘埃在空中沉浮起舞。
“还睡吗？天都亮了。”，严弘睁着眼睛看了十多分钟天花板，没有丝毫睡意，准确的说是：二十多年来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刻。
没有听到回音，严弘侧过头看了看，司纹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，闭着眼睛恬静的睡着了。
年轻真好，通宵后皮肤仍旧透亮干净，而自己呢？严弘打开手机自拍功能，满面倦怠，面色苍白，仔细看，眼角似乎还生出了细纹。到底岁月不饶人啊，严弘感叹道。
“傻小子。”，严弘抬手轻轻弹了下他光洁的脑门，“你太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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