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嫌事不够大？”湛卢道。
“让报官就报官，哪来这么多废话？”白起道。
“莫非你想自投罗网啊？”狗盗道。
“报官可是要吃牢饭的！”嬴稷道。
“兴许还会被打个半死！”湛卢道。
“总比被韩义抓住剐了要强吧？”白起道。
“嗯，不能让韩义抓住。”嬴稷道。
“会被打个半死。”湛卢道。
“兴许还要挑手脚筋。”狗盗道。
“想起来都疼。”湛卢道。
“挑了筋，岂不是动弹不得？”狗盗道。
“还动个屁！就一活死人。”白起道。
“饭也吃不成？”狗盗道。
“拉屎都不能擦屁股！”嬴稷道。
“天啦。吃不成，也拉不成，真是活死人呢。”狗盗道。
“那还不赶快？报官！听见没！”白起道。
“快，报官乃上策！”嬴稷道。
“还不快去？啰啰嗦嗦干嘛？”湛卢道。
“这……”狗盗道。
“再不去，就要被追上了！”嬴稷道。
“还有一百步了。”白起道。
“八十步，顶多八十步。”湛卢道。
“在下……在下怕！”狗盗道。
“再不去，就要被抓住打死了。”湛卢道。
“要被挑手脚筋。”白起道。
狗盗还是犹豫。嬴稷确实跑不动了，停下来喘粗气，道：“进了牢狱……有……有牢饭吃……”
“也是！”狗盗眼前一亮，提了口气，便朝衙门方向射去。
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
宜阳之战，甘茂举兵五万强攻。
与此同时，楚国柱国景翠也领兵十万，从郢都出发，开赴宜阳；韩国大将公仲侈领兵十万，于宜阳城外五十里的灵山陈兵。
这一仗，从冬天打到了春天，从梅花怒放打到了春花烂漫。大多数日子，甘茂命人从早到晚，分班次在城下叫阵，什么难听的话都喊了，把守城韩将暴鸢祖宗十八代也骂了。
“直娘贼！”城内，暴鸢恨得牙根发痒，骂道。
“可不是么？”副将道：“大将军乃当我大韩第一名将，一生戎马、百战百胜，何曾受过这等鸟气？”
“要不，开了城门，让末将去会会那个甘茂，挫挫他的锐气！”裨将道。
“不可。”暴鸢憋住心头的火，道：“我王命我坚守不出，自有他的道理，切不可上了秦人的当。”
“就是！那甘茂就一文官，跟他计较个鸟？”裨将道。
“也是。若是硬碰硬的来，谅他十个甘茂，也不是咱大将军的对手。”副将道。
“秦国想来也是没人了，竟派个文官来战，哈哈哈。”裨将笑道。
“这他娘的窝囊，一个舞文弄墨的，竟然欺负到大将军头上来了。”副将道。
“真是的，你还说这干甚？即便让咱出去，打赢了那甘茂又能怎样？武将胜文官，说起来也是胜之不武。”裨将道。
副将道：“直娘贼！”
暴鸢冷哼一声，道：“让甘茂骂去，即便他口水骂干了，本将军也少不了一根毛。”
“吃酒，继续吃酒！”副将道。
甘茂连日苦思破城之计，虽无良策，倒是想明白了破不了城的道理。
“十则围之，五则攻之，倍则分之。攻城本就不易，何况攻城之兵尚不及守城之兵，更奢谈围城、攻城了。”甘茂叹道。
“此乃其一。”右将军魏厓道：“再说了，韩国的兵器也着实厉害。世人皆言，天下强弓劲弩，皆从韩出。此言不虚。”
“陆断牛马，水击鹄雁，当敌则斩坚甲铁幕，韩剑亦不可小觑。”左将军向寿道。
“韩国几乎垄断天下铁矿，又尤以宜阳为多。只要保住宜阳，韩国就会造出天下最好的兵器。”甘茂道。
“是啊。”魏厓道：“我军没少吃亏。”
“明知不可为，却只能勉力而为。”甘茂叹道。
这日，甘茂又列阵来攻。
宜阳城下，其状更惨，野狗饿狼纷至，来不及收拾的士兵尸体被叼扯得遍地都是。以至于甘茂再言攻城，一贯以骁勇著称的秦军皆不敢从。甘茂不得不亲自上阵击鼓，鼓舞士气。然前两次冲锋效果不佳，死伤甚众。
甘茂干脆脱去战袍，赤裸上身，再次擂鼓。他原本以为能激励将士战心，殊死一搏，但现实却和他想得完全不同，竟然没有上前冲锋者。秦军个个像漏了气的皮球，木然望着城楼。
“还冲个甚？冲上去，还不是一死。”
“都打了四个月了，冲了数十次，还不是一个鸟样。”
“都散了吧，这仗没法打了。与其白白送死，还不如回家种地去。”
“种地好啊，种地也一样领功封爵。”
士兵七嘴八舌，怨声载道。
甘茂怒不可遏，斥道：“临阵退却者，斩！”
魏厓劝道：“左相息怒。按律当斩，自是无差。然退却者甚众，五千之多，岂可一斩了之？“
“铁律无情！”甘茂急了。
魏厓近前，拱手道：“此等局势，左相若无万全之策，众将士恐难从命。冲锋亦死，退却亦死，弗如死在自家兄弟手里，还留得全尸，不至于被野狗饿狼叼食。”
“放肆！再敢胡言乱语，本相定不饶你！”甘茂怒道。
魏厓跪地，直言道：“非秦军怕死，乃是不愿白白送死。”
“守城易，攻城难，向来如此。一有死伤，便说是白白送死，那此战便没法打了。”甘茂恨恨道。
“左相！”魏厓谏言道：“左相，古往今来，攻城拔寨，无有不难者。然想必坚城，更难撼动的，在人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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