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心？”甘茂刚又想发作，但转念一想，魏厓所言也并非不无道理，“你是说战心？”
“末将心直口快，还望左相海涵。”魏厓道。
甘茂无奈，叹道：“鸣金收兵，择日再战！”
回到营帐，却不能眠。甘茂仍在苦思破敌之法。当下，秦军之困境有二：一是可战之兵并不充裕，对韩军不能形成压倒性优势；其二，正是魏厓所言，是军无战心。第一个困境，是甘茂解决不了的，需秦王定夺。第二个困境，又如何突破？
“额爷，还在筹谋呢？”甘罗道。
“宜阳久攻不破，军心涣散，咸阳也必恶言如山，额爷着实难啊。”甘茂叹道。
“当下之要，乃是提振士气。”甘罗晃动着小脑袋道。
“罗儿有何妙计？”甘茂道。
“以罗儿浅见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。”甘罗道：“额爷可将此事禀明王上，从国库中再支取十万金，用作激赏军士，士气必然陡增。”
“哎！”甘茂摇了摇头道：“罗儿呐，你让额爷这张老脸往哪儿搁？”
“我王对额爷是恩宠尤重，断不会见死不救吧？”甘罗道。
甘茂叹了口气，又道：“攻打宜阳，乃额爷首倡的，如今迟迟攻不下来，额爷便去求王上，王上会如何想？群臣会如何想？额爷这丞相，将来还如何号令群臣？再说了，秦国看似强盛，也韬光养晦了十多年，但却是小战不断，捉襟见肘……王上当这个家，也是不易啊。”
“可是额爷……”甘罗道。
甘罗话未说完，甘茂又招了招手，对甘罗低声道：“你这就回咸阳一趟，只需……”甘茂如是这般的叮嘱一番后，道：“耽搁不得，十日内务必置办妥当，否则以军法从事。”
“额爷，这是何必呢？”甘罗不解道。
甘茂道：“舍得舍得，不舍小利何来大得？只要额爷不倒，还怕挣不回这些钱财？”
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◇
武阳狱中，嬴稷们生平第一次吃上了牢饭。
“说破天，还是因为没钱，否则，谁他娘的愿意吃这个。”嬴稷抓起一个馍，咬了一口道。
这馍又冷又硬，咬在嘴里，仿佛啃木头一般。
“哎！吃啥不好，非要吃牢饭。”白起抱怨道。
“牢饭也是饭。”湛卢道。
“香，好吃。”狗盗龇着两排鼠牙，嚼得嘎嘣响，点头道。
“听说每十日还有肉汤。”湛卢道。
“这燕国的老百姓都吃不上肉汤，还轮得到咱吃？想得倒好。”白起道。
“听说是有的。”狗盗道。
“谁说的？”嬴稷道。
“前街子的姜哥说的。”狗盗道。
“他也进来了？”嬴稷道。
“又出去了。”狗盗道。
“他都来来回回好几回了。”湛卢道。
“坐牢也上瘾？”白起道。
“可不是吗？总比在外边饿死的强。”狗盗道。
“在燕国，吃牢饭是年轻后生最好的出路。”湛卢道。
“一天至少两个馍。”狗盗道。
“那你是没吃过好的。”嬴稷道。
“在下倒是想。”狗盗道。
“稷哥是见过大世面的，都讲讲，这天底下，都有哪些好吃的？”白起道。
“周八珍，可曾听过？”嬴稷道。
“八蒸？”狗盗道：“你说这天子，咋就如此喜欢蒸着吃？”
“一方一俗，也不奇怪。”湛卢道。
“呵呵。”嬴稷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八珍非八蒸，乃是淳熬、淳母、炮豚、炮牂、捣珍……哎，说了尔等也未必懂。”
“哎，要是能尝尝这周八珍该是多好？”狗盗叹道。
“虽万死而无憾也。”白起道。
“要死，也要吃饱了再死。”狗盗道。
“哎，关键得要有钱才是。”嬴稷道。
“谁能送点钱来就好了。”狗盗道。
“亏你想得出！”白起道。
“钱，还得自己挣才是……”嬴稷道。
“如何挣？又去盗？”湛卢道。
“抓住了又要打个半死。”白起道。
“想着都疼。现在还疼。”狗盗道。
“哎！得想办法挣才是。”嬴稷道：“得开源，是不？”
“咋开源？还不得靠狗盗。”湛卢道。
“只知道找我，你咋不去挣？”狗盗道。
“我咋挣？我又没你那功夫！”湛卢斥道。
“你不是会打铜么？你打几个呗？”狗盗道。
“亏你想得出，那玩意是打出来的？”湛卢道。
白起一皱眉，正言道：“那是如何做出来的？”
“浇铸，知道么？浇铸！”湛卢道。
“那就浇铸呗！”白起道。
“对啊，自己浇铸呗！”嬴稷道。
“青铜哪来？模子哪来？”湛卢哂道：“说得倒轻巧。”
“哈哈哈！小菜一碟！漫山遍野！”白起右手握拳，双眼冒光，一拳锤在地上，旋即又“哎哟哎哟”的嚎啕起来。
只见，白起的右手，手背的皮都掉了，还在滴血。嬴稷诧道：“这是咋回事？”
“前几日摔的。”白起道。
嬴稷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，递过来，道：“包起来。”
白起接过手绢一瞧，道：“好精致！这恐怕是上好的蜀锦吧？”
“嗯。”嬴稷道。
“绣的啥？匹鸟？”白起道。
“嗯。”嬴稷斥道：“赶紧包扎起来，先把血止住。”
“哦！”白起一边包扎，一边叹道：“可惜了，可惜了。”
这是嬴稷母亲的手绢，嬴稷自己都舍不得用。每每看到这张丝绢，他便会想起母亲。
“你方才说，咱自己铸钱，可是当真？”湛卢对着白起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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