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北虽然学习不行，事情却拎得很清。现下他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夫，且跟对方关系并不怎么样的情况，他知道比起去接近刘宇燃，去讨厌那位主唱朋友，他应该先掐死自己那点燃起的苗头。
他很理智，更有陈杨在旁煽风点火，剖析得上天入地，如何刘宇燃是怎么不适合他，怎么作茧自缚，怎么撞南墙云云。于是拍了胸脯说，我不会再喜欢他的。
季北话说得斩钉截铁，说话的心情也是真的，但初恋的火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来势汹汹。他的喜怒哀乐无比通透，对于初次燃烧猛烈的感情，根本毫无招架之力，站在课间操的队列里，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隔壁飞。
他还是找到他了。
刘宇燃站在队伍的倒数第三个，头发剪了，耳朵上的耳钉反射的光格外强烈，晃得季北心脏如雷。季北觉得刘宇燃长得高，真是好，他每次都能迅速地找到他，看一会，一天就能搂着那几个片段咀嚼着过活。
刘宇燃本来无精打采地站着，不知道怎么，突然就朝季北看了过来。
他的眼睛长得好，季北看得傻了，直到刘宇燃移开了目光。
雅林下了力气推进学习小组，把周五最后一节课调成了自由学习。进学习小组的不用选修，没进的就必须去上选修课。每个科目年级前十当组长，各组的表大张旗鼓地贴在公告栏，先到先有名字。
季北看着公告栏上的表格。
刘宇燃虽然性格不好，但熬不过他长得帅，英文好，他的那组已经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。季北双手插在口袋里，右手不住地去摸那只口袋底的笔。他想，写上去就好了，写上去。另一个声音又在阻止他说，清醒点，写了注定玩完。
他就这么站着，假装在看公告栏最上面社团招新的告示。有女孩子挤到旁边，一边说着“哎呀刘宇燃这儿都这么多人了”，一边拿着笔就唰唰地写下名字。
季北的目光往下挪，随后在空格所剩无几的那张表上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他们那英语组聚到一起的时候，季北穿了件卡其色的外套，叠了件卡其色的内衬。刘宇燃瞟他一眼，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。
季北念的雅林高中，资本富裕，挥霍作风。图书馆里一层建成学生活动室，白板前一个圆桌，浩浩荡荡几百个人也坐不满。
刘宇燃发了几张单词表，教了几个音标，随手就在白板写了“POTATO”。
季北看着那单词熟悉，死活想不起什么意思。旁边有人小声问：“你知道这单词吗。”
鹿一样的眼睛，头发是天然的浅棕，眉目之间还带了点混血的意思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季北实话实说。
“啊，”那人笑了一下，“那你水平跟我差不多烂。”
季北被这句话堵了一下，抬头想去看刘宇燃，发现对方正冷着脸看向这边，立即闭嘴了。
组散了之后，刘宇燃抓了包就走。季北追上他，在后头叫：“刘宇燃。”
刘宇燃停了，一双桃花眼毫无温度，“怎么？”
“呃，”季北挠了挠脸，“之前砸到你，不好意思了。”
刘宇燃习惯性地顶了下腮，“你瞎了还是不识字，选我这组。”
季北从没想过这个问题，手忙脚乱：“我觉得你英语挺好的。”
刘宇燃眼神像羽毛一样轻又冷，“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说英语？”
季北没听过，他只听过他的情人说英语。
“其他人我都不熟。”季北气有点上来了。
“我跟你最不熟。”刘宇燃利落地转身，走得很快。
季北独自一人，踩着影子回去了。他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，感应到季北心情欠佳，柔柔地趴在他的脑袋上。
没事，季北安慰自己，起码他没骂脏话了。
他已经忘了对陈杨信誓旦旦的承诺。像万圣节时敲遍无数门，终于得到第一颗糖的孩子一样，他没法停下来。
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落下的伤已经好全了，季北觉得自己可以生龙活虎地往前冲。
陈杨对季北彻底无语，给自己念的清心咒的说法是，谁年少没爱过几个渣，权当经历了，放手任季北折腾。
季北扳着指头在等周五，刘宇燃眼神从不曾为他停留，只有那个小鹿般的男生每次挨着季北坐。
“你叫什么。”那人问。
刘宇燃正面无表情地念今天的英语新闻，毫无波澜地翻译着。
“季北。季节的季，北方的北。”季北性格好，找准刘宇燃念下一句的时机回了。
“你名字这么文艺啊。”对方笑了一下，“我叫司徒易，容易的易。”
季北听了，不可思议地看了一下对方似乎还泛着蓝的瞳孔，“你说你洋人我都信，叫这么武侠的名？”
对方咧出一口白牙：“酷吧。”
啪地一声，刘宇燃把手里的资料扔到桌上，一张脸溢满了不耐烦。
“爱听听，不听滚。”
司徒易冲季北笑了：“那走不。”
“走屁啊……”季北可是盼星星盼月亮，“别说话了。”
季北围了围巾，先刘宇燃一步出了校门，站在校门等他。等刘宇燃终于出现的时候，天已经黑完了，季北的手脚也冻得快失去知觉。
刘宇燃步伐毫无停顿，带着风掠过季北。季北把围巾往下一扯，喊他：“刘宇燃。”
他的声音清脆，在寒冷的冬日里像一块极易掰碎的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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