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北伤了后背，自己上不了药，提了满满当当一袋子，往陈杨家里躲。陈杨兜头一顿骂：“你以为你为爱献身？你这一棍子是为童知心扛的。”
季北愣着，T恤还保持着捞起来的原样。
“童知心以前跟的人是昱阳的老大，跟他的时候就跟刘宇燃纠缠不清了，人早就想收拾刘宇燃。这下好了，两个英雄为美人打架，你个路人甲跑去挨一棍子。”
陈杨的药喷得季北透心凉。
季北倒没感动到自己，更没想着感动刘宇燃。那棍子他情急之下挨了，挨了才知道那么痛。
他伤了这么一遭，倒觉出了刘宇燃一点好。他本认为之前在天台上那一架是强者较量，他略输一局。事实上刘宇燃对他下的手留了不少情。那晚刘宇燃的脚力要是受在季北身上，他也许可以改名季亚当。
只可惜折再多肋骨，也变不出一个刘宇燃。
童知心来找季北的时候，季北在打瞌睡。
季北上化学课的时候就睡着了，背还没好全，姿势难看地趴在桌子上。季北睡得沉，梦境跟把他叫起的陈杨脸一般黑。
“有人找你。”陈杨眼神里全是“你给小爷小心点”。
季北晕晕乎乎往外走，童知心跟柳树一样，清新自在地站在楼梯口。
“宇燃跟我说了。”童知心的声音像清澈的溪，“你伤都是我和他的责任，对不住了。”
他一张白净的脸坦荡见底，没说自己是谁，没问季北是谁。季北知道他，知道这中间事理曲折，仿佛理所应当。
但其实季北的弯转不大过来，他没懂童知心藏在礼貌话里的深层意思，没觉得冒犯或讨厌。看着童知心的脸，心里只在想，擦，他真白啊。
“啊，没事。”季北回，“我就是路过，顺便而已。”
童知心仍旧微笑，“这次我和他欠你的，下次有忙，我们一定帮。”
季北隐约觉得哪里不对，等童知心走了才回过味来——妈的，他是不是被当面划分楚河汉界警告了。
陈杨在一侧翻了个惊天白眼：“不算太蠢。”
季北伤心归伤心，周五还是乖乖去了。他去得早，整个活动室就稀稀拉拉两三个人。等刘宇燃走进来，两个人隔着空空的桌子四目相对。
刘宇燃先开的腔：“你一个人？”
“嗯。”季北看着窗外的叶子掉光的树枝。
刘宇燃拿出几叠A4纸整理，他的手关节，指关节，全是斑斑点点的伤，季北偏着头，都触目惊心地映到他的余光里。
“你伤涂药没？”
“你背怎么样了？”
两个人同时开口了。又同时陷入寂静。
最终还是季北先回答：“差不多好了，没多大事。”
刘宇燃点了头，却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。
季北莫名有点气，干脆放弃了窗外的枯枝，死盯着刘宇燃瞧了。对方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，室内暖气足，袖子被卷起来一些。手臂上的青紫，叠在凸起的血管上，像一朵带枝的毒花。
季北再往上看，刘宇燃的脖颈，发着金属冷光的耳钉，眼角的痣，额前的碎发，他一点点全部仔细看完了。他把这些统统拆着入腹，感到异样的满足。痛是值得的，痛让他觉得存在，而现在刘宇燃在这里的片刻停留，让他觉得快乐。
季北没能看多久，司徒易扑上他的背，他疼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。
“来这么早啊，北。”
刘宇燃神色一变，迅速把司徒易扒下来了，“他背上有伤。”
“你受伤了？”司徒易作势就要掀开季北的衣服。
“别掀，别掀。”季北按住了他的手，“渗血了估计。”
“有血就更该掀，结痂了你脱衣服得掉层皮。”司徒易唰地掀开了季北的卫衣。
“我操。”这话是季北说的，活动室里人已经多起来了，他本能地想躲，抓着司徒易的手就往下拉。
他的手却啪地被刘宇燃抓住，“别拉，你药呢。”
季北涂药不方便，也懒，陈杨催着帮着他就涂，自己在家根本没碰过那些瓶瓶罐罐。
“……我没带。”季北实话实说。
刘宇燃眼神一暗，“跟我去医院。”
童知心那句重复了两遍的“我和他”骤然在季北脑海里响起。他把手从刘宇燃手里挣开，说：“不用了。”
“我带你去。”司徒易把他衣服放下来了，手隔在里面，为季北的伤支出一个空间。
季北疼得厉害，跟司徒易走了。
不走不知道，司徒易开的加长豪车，坐进去一个电话，叫来的是私人医生。季北坐着丝绒座位，旁边是一看就受过高级良好教育的医生在给他上药，觉得这种配置，他的伤应该再重些。
司徒易坐在副驾，紧张兮兮地往这边看着。
医生给的好药，季北背不疼了，突然想到刘宇燃给他垫的医药费还没给。
“你还去英语小组吗？” 医生给季北弄上医疗带，季北终于能好好穿了衣服，正准备下车回学校。
“不去。”司徒易回，“我不喜欢刘宇燃。”
“不是你自己选的？”
“我看他名字不错。”司徒易笑着，“结果人不怎么样。”
季北不愿意听别人说刘宇燃不好，但眼下他坐在豪车里，用了人家金贵的药，只好沉默。
“我得赶回去，我欠了他钱。”季北从钱包里抽出了两张一百，“我也不知道给你多少钱好，你拿着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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